柳袁照：杨绛的三姑妈杨荫榆

中国近现代教育史上第一位女性大学校长，她是杨绛的三姑妈。中学语文课本中选了鲁迅的《记纪念刘和珍君》，我知道杨荫榆就是很早的事了。杨绛是我们１９２８年的校友，我对前辈校友的著述尤为关注，最近读到杨绛的一篇散文《回忆我的姑母》，对杨荫榆的印象由模糊而完整清晰。杨绛说，她不大愿意回忆她的三姑妈，因为三姑妈很不喜欢她，她也很不喜欢三姑妈。但是杨绛还是情深款款地回忆了她。杨荫榆是在杨绛父亲资助下，曾在苏州景海女中上学，景海女中的一部分后来与振华女中合并了，旧址在今天的苏州大学内。杨荫榆１９１４年到的北京，就在女高师谋职。１９１８年，杨荫榆赴美留学，她最喜欢杨绛，特地叫杨绛的大姐带她上车站送行。杨绛说，“我现在回头看，那天也许是我三姑母生平最得意、最可骄傲的一天。她是出国求深造，学成归来，可以大有作为。而且她还有许多喜欢她的人为她依依惜别；据我母亲说，很多学生都送礼留念；那些礼物是三姑母多年来珍藏的纪念品。”１９２４年，杨荫榆当上了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校长。１９２５年北师大学潮中，她未能支持学生爱国运动，被迫辞职，杨绛说，“从此打落下水，成了一条‘落水狗’。１９２５年冬天杨荫榆回到苏州，就开始长住杨绛父母家。杨荫榆与哥哥“有说不完的话”，杨绛“旁听不感兴趣，我父亲常取笑三姑母是‘大教育家’，我们却不爱受教育，对她敬而远之”。杨绛回忆，：她在一个中学教英文和数学，同时好像在创办一个中学叫“二乐”，我不大清楚。我假期回家，她就抓我替她改大叠的考卷，；瞧我改得快，就说，“到底年轻人做事快”，每学期的考卷都叫我改。杨绛这里所说的“一个中学教英文和数学”，也许就是“振华女校”吧。后来，杨荫榆自己在盘门城河边买了一小块地，找人盖了几间小屋，四邻都是小户人家，常受日军的蹂躏。在我们西花园的石碑上是这样写着的：“晚年不惧日寇淫威，凛然斥敌，最终牺牲于日军的枪口之下。”得到杨荫榆死讯，苏雪林沉痛地写了《悼女教育家杨荫榆先生》一文。苏雪林曾是北京女师大学生，杨荫榆曾为女师大校长。苏雪林对杨荫榆很好，是一个为杨荫榆说话的人。苏雪林说，荫榆先生办了一个女子补习学校，有家的女生都随父母逃走了，还有五六个远方来的学生为了归路已断，只好寄居校中，荫榆先生本可以随其亲属向上海走的，因要保护这几个学生，竟也留下了。假如，杨荫榆事先能及早撤退的话，不至于被日寇“抛入河里，还连发几枪”，日本兵见河水泛红，才扬长而去。苏雪林文中提到的“一个女子补习学校”，就是杨绛文中所说的“二乐”，提到的“亲属”，就是杨绛的父母。杨荫榆婚姻很不幸，嫁了一个傻子，影响了她的一生，她是个孤独的人。１９３５年夏天杨绛结婚，杨荫榆去吃喜酒，却穿一身白夏布的衣裙和白皮鞋。杨绛说，贺客诧怪，以为她披麻戴孝来了。我倒认为她不过是一般所谓“怪僻”。１９３９年杨绛母亲安葬灵岩山，杨荫榆和杨绛的母亲同日下葬。杨绛说，我看见母亲的棺材后面跟着三姑母的奇模怪样的棺材，那些木板是仓猝间合上的，来不及刨光，也不能上漆，好像象征了三姑母坎坷别扭的一辈子。（照片取自网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