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深情散文】陈娟娥：奶奶的心事

点击上方蓝色文字关注公众号《西北●大秦文学》2019年371期▍总773期奶奶的心事陈娟娥夏琴奶奶的白发依然在寒风中颤巍巍抖动，她80多岁的年纪，脸上的皱纹早就成了满满的人生哲学，双耳已经近乎听不见声音，常常在门前的石墩上一坐就是大半天。日头从山后慢悠悠地升起来，一瞬间照得门前的空地上明媚一片。夏奶奶蹒跚地移动着自己的双脚，虽然她感觉还有些寒冷，可是，早已不愿意独自一人呆在那个凄冷的房间，因为她胸部憋闷，呼吸困难，上气不接下气，加之脑梗后遗症的影响，左腿明显不听使唤，软弱无力，不得已，她只能借助拐杖，艰难前行。家里很安静，儿子在城里打工已经去了4个多月，虽然每月也打钱给儿媳妇，但是收入明显有限的多，儿媳从不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，她住在二楼，夏奶奶的艰难生活对她来讲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，“老不死的”是常挂在她嘴边的话，一日三餐的做饭对他来讲是麻烦至极的事情。日头已经升得老高，夏奶奶看着门口的麻雀扑棱棱的飞来飞去，啄食遗落在犄角旮旯的谷粒草穗，围绕在东边的墙角的几只公鸡母鸡咕咕地叫着，那只斗志昂扬的芦花鸡威武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，不时刨开柴火垛子下的柴草，找到一粒饱满的麦粒，咕咕的示意母鸡：“这儿有一粒大麦粒，快来呀，亲爱的！”母鸡们闻讯，争先恐后地啄食，一瞬间羽毛被挤掉的，遗憾不平的，自鸣得意的，亲自蹬腿刨柴火的……煞是热闹。夏奶奶不由得想起那早死的老头子，虽然说话生叮冷倔，可对她还是会关心的，上集时不时递给她一块甑糕，晚上还把藏在被窝的糕点递到她的嘴边……哎，老头子死了近20年了，躺在南塬无声无息，枯草树叶笼罩了他的坟茔，她的梦里几乎都不曾有他打扰！夏奶奶在门口坐久了，有些尿急，她不得不拄着拐杖再次艰难地回家找卫生纸，颤抖的手在床头摩挲，眼睛严重昏花，她还没有来得及找到纸，一股热烘烘的尿液就迫不及待的打湿了裤腿。“赶紧走，老天爷你把我叫去吧！”她在心理恳求道，无奈于自己的尿失禁症折磨得她痛苦不堪，即使女儿隔三差五来家里为她换洗，她的身上难免一股浓浓的尿骚味，不但自己身底下湿冷难忍，还羞于见人，街坊邻居对她也是躲之不及。孤独老迈的夏奶奶只好自己颤抖着脱裤子，弯腰对他来说也是一件艰难事，她看着自己那不听使唤的左脚，抽搐地歪斜在一边就忍不住生自己的气；“怎么就那样不争气？像死脚一般！要你何用？”年轻时有力的双脚变成了如此狼狈的面目，这令夏奶奶怎么都想不通。自从五十几岁守寡起，她用自己那高大的身躯驾辕拉架子车，风里来，雨里去，修水渠，修坝面，平整土地，拉粪、拉土……从来都是有力的，争气的，骄傲的……可如今的日子全都变了样，变了样啊！想到此，夏奶奶的双目痛苦地闭上，热泪涌出。她不再奢望活着，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地狱般的煎熬呀！儿媳妇懒洋洋从二楼下来了，老远就唠叨起来了：“这么早折腾啥？连个觉都睡不了！娃昨天晚上发烧，一会儿吃药，一会儿刮痧，把人折腾的……老不死的……”如今的社会娃少，值钱，老人都是多余！是负担！是出气筒！可谁又能不老？中华民族自古有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，可是我们丢掉了尊老，只剩下爱幼，这又怪谁？从农村到城市，一家人围着小皇帝、小公主转，百般宠爱，娇生惯养，孩子成了爷，爷爷当了孙子……可是人们不去想，等自己老了后这一代子孙还有几分孝心？夏奶奶继续脱换她的裤子，费了半天功夫总算穿上了那件干棉裤，她无力套上外裤，穿不了袜子，只好光脚伸进棉鞋，谁知棉鞋不好穿，左腿左脚死死的，僵尸一般不听使唤，左脚的棉鞋让她一滑，瞬间滑向东墙角。夏奶奶倔强地生着自己的气，坐在床边一言不发，任凭寒风肆虐，门帘飞舞，左半边身子都冰凉透了，也不愿吭一声：“干脆死了算了！老天爷！”快到中午了，肚子咕咕叫了起来：“该死的，还知道饿……饿死算了……咕咕……”夏奶奶几经抗争，终于抵挡不住饥饿的折磨，她光着一只脚，移动到东墙跟跟前，穿上了棉鞋，艰难地走出了房门。儿媳妇景芳在厨房正在做饭，锅底那热烈的火焰舔舐着黑色的大锅，灶火间似乎要暖和许多。夏奶奶不由自主地靠近锅台，伸出左手去烤暖，随口问道：“吃啥饭？……琴琴娃好点了吗”“能吃啥饭？还不是糁子馍！你儿有本事多寄几个钱来，我也想吃羊肉泡！”哐啷一声，儿媳妇把舀饭勺丢到案板上，勺子波咧咧乱转，碰到碗碟的边沿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夏奶奶的心不由得一紧：“又惹祸了！”她悻悻地拄着拐杖踅摸出来。又坐在门前的石墩上，她说不清有几点钟，大路上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：“二婶子，吃了吗？晒太阳呢！”夏奶奶眯缝起眼睛，瞅识了大半天，终于认出是同村的柱子推着自行车笑眯眯地来到她身旁。“婶子还精神！比我爸强……我爸啥都不知道了，连我都不认识了……老年痴呆症嘛！莫啥活头了！棺材都备好了！……要不是我爸，我早都到城里打工去了！”夏奶奶痴痴地听着，她大约感到柱子爸爸和自己都是同龄人，相同的命运吧！早年吃尽了苦，为了儿女如今成了儿孙们的累赘，长寿成了老不死的代名词，有些撕心裂肺的悲哀！可是老天爷不要命，阎王爷不点自己的名，这罪要受到何时呀？快11点了，她终于吃到了一碗玉米糁子饭，牙齿早已经掉了许多，只留下四颗门牙。她咬不动菜，只好喝着玉米糁，填和几口馍馍，就算吃了一顿饭了。如今的农村，家家户户房子盖的好，宽敞、亮堂，自来水家家通到户，可是，地里的庄稼越来越无法养活这一群人，小麦一斤就是1元钱左右，玉米一斤接近1元，一年两料庄稼全都粜了，孩子上学要钱，都要在城里买房要钱，据说城里房价一平方米都上万元，娶媳妇要礼钱……根本不是这一方面土地能承受得起的！种粮食不行，栽果树，可是水浇地产的水果价钱低还没有市场，无奈又挖了果树种菜，可是菜价也是恍惚飘摇，今年又是一元钱3斤萝卜的行情……夏奶奶的老年补助一月150元，卡早到了儿媳妇手里。为了自己去城里打工时放心，儿子说服夏奶奶把手里攒了几年的养老钱和卡交给儿媳妇，儿媳妇才勉强答应给夏奶奶做一日三餐。据说儿子要到年跟前才能收工，夏奶奶惦记儿子在工地冷暖寒凉，一日餐三，可是她不会打电话，偶尔女儿来了帮着和儿子通电话，急急火火说几句，她也不敢道自己的苦楚，因为大孙子已经上了大学，买房子的压力对全家人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……一步步挨到了日落西山，一天又要结束了，夏奶奶躺在床上：“快死吧，老天爷，让我走吧……”作者简介陈娟娥，女，1966年9月生，乾县梁村镇人，中小学语文教师。在咸阳长庆子弟学校任教30年，热爱教育，热爱家乡，热爱文学。曾有两篇论文在教育核心期刊发表，两次获得陕西省石油普通教育移交中心名师称号。工作之余，喜欢写点散文和诗歌，希望和热爱文学的朋友多多交流切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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