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，如棋

棋本来是一种休闲的工具，无论是下围棋、中国象棋、国际象棋，它都是一门游戏。但当给这门游戏赋予意义的时候，它就变得严肃起来。人生，如棋。《神之一手》借棋讲人生：这个世界对高手来说都是游乐场，对低手来说就是痛苦的地狱。棋只是最直观的符号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棋局。人生的时间、精力和资源，像棋子一样摊开，你要想要在任何一块领域有所作为，就要调动这些棋子，甚至牺牲一些棋子。至于牺牲什么，就看你更重视什么。很喜欢一副对子。上联：天作棋盘星作子，谁人敢下。下联：地作琵琶路作弦，哪个能弹。后来读吴清源的自传，吴大师晚年读《周易》，手不释卷，参悟围棋与宇宙的关系，真的拿苍穹当棋盘，拿星辰当棋子。他遁入某种惶恐，觉得仰望浩瀚星空，仿佛在与神对弈。矫健写过一篇《天局》，还真讲了一个与神对弈的故事。说有个叫混沌的棋痴，对万事模糊，惟独精通围棋。一次奇遇，雪夜之中，与神仙对弈。为了赢，最后以自身充当一枚黑子，跪死在棋盘一角而锁定胜局，胜天半子。《人民的名义》里，祁同伟最喜欢读这本书。为借力改变命运，他在汉大操场上千万人围观下惊天一跪，向大自己十岁，梁书记的女儿梁璐求婚。这一跪，和棋痴混沌一样，把自身充当棋子，与天斗。而祁同伟最终惨败。当一个人把自己变成棋子的时候，只有生道，没有棋道。生道与棋道，天然相冲，再下下去，步步走向灭亡。这，则是阿城《棋王》的主题。《棋王》中王一生的师父，修成中国象棋棋道，但是耽误了生道，最后只能拾荒为生。王一生高光时刻，以盲棋入道，以一敌九，棋盘上杀尽天下英雄。最后他重返生道，弃了棋道，求得普通人的圆满。但是这个结尾，后来被删掉了。茨维格《象棋的故事》，则写的是国际象棋。讲一个被囚禁多年的人，为了对抗虚无，精神上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人，自己跟自己下棋。最后这个人，练成绝世高手，但也入魔，精神陷入扭曲。而同样是精神分裂，自己跟自己下国际象棋，《后翼棋兵》的天才女主角，则是另外一回事。她每逢重要关头，自己仰望天花板，就可以幻想出棋盘，自己与自己厮杀，模拟棋路，出奇制胜。最后女主一路斩杀，顺带把这些棋盘上斩掉的男主角，生活里又斩于石榴裙下。最后讲一个真实的故事。上世纪20年代，上海有两个围棋名手，王子晏和陶审安。两人相遇对弈，棋力相当，但不便经常碰面，便约定下通讯棋，每次在信上填写一步棋路寄给对方，对方回填一路棋寄回。这局棋共下了187手，自1922年8月起至1926年1月终局，历时近四年。1926年夏天，两人开始下第二局棋，来往数十子后，陶审安病逝，留下一盘残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