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秦川文化】袁炳刚/爸好叔不好

爸好叔不好 (小说）袁炳刚“你爸好，解放前夕出生，刚到上学年龄，几千年没有学校的小山村把旧庙改建了学校，你爸不出村就可以上学了。那阵，那些泥塑的彩色金身塑象，被村民搬挪到上殿的后墙跟前，另用土坯砌了一道墙，和前边摆放的课桌凳隔开。你爸好，也淘气，经常背着老师，偷着打开堆放神像的破门，骑在神的头上玩耍，嘴里有时还得意地喊着：“得儿，驾！”“叔不好，五岁时，造反派搞武斗，背着枪住进了叔家，叔看到了腰里别着短枪的司令。叔那时胆小，有时被司令吓得哭了，有时被司令吓得尿湿了裤子。叔的父母哄叔时经常这样说：不敢哭，司令来了。司令那时给叔的印象是凶神恶煞！叔好怕司令啊！”我早上起来锻炼身体时，遇到了我爸的老部下，也是接我爸班的刚退休的县农业局局长叔，问了我爸的身体情况后，他对我这样说。“你爸好，叔不好。你爸家里那时穷，没钱不能上学，年轻轻去当了兵，在部队受到了严格的训练，思想身体素质都得到很好的提升，一转业到地方，便是公社书记。”“叔不好，高考三年才榜上有名，孙三之前，学院又是三本，毕业分到你爸所在的公社，从零开始打拼：一切等于零，一切从零开始，多不容易啊！”叔又这样对我说。“你爸好，那时骑自行车下乡，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，坐在热炕上，烟锅对烟锅互相取火抽老旱烟。那次下乡寻一个人，需要人叫，你爸自己替换了那个正在给生产队起圈的社员，自己推起了土车。噢，你知道，这个人就是你那个老旱烟叔。”“叔不好，你爸让我坐办公室，我学会了务虚作假，抽高档香烟，还学会了见风使舵，油腔滑调，炼成了油嘴荤舌，结交了不少酒肉朋友，东来有朋友请，西来有故友请，大鱼大肉吃，吃成了一身赘肉。”叔还这样对我说。我老家村小，没有初中高中，打上初中起，我就很随当公社书记的父亲，在父亲任职的公社上初中高中。母亲是农民，为了节省开支，我父子俩每星期一去公社学校时，母亲都要给我俩烙三个大锅盔，用粗布花包袱一包，挂在自行车龙头上。开始是我坐在后衣架上，父亲带着我；后来我大了，带着父亲。我们父子俩，驮着锅盔，一同去：一个上班，一个上学。这个叔比我大不了几岁，但因和父亲同事，便辈份高，我称他叔。父亲一生抽旱烟，结交的尽是老旱烟朋友，下乡时，总不忘从某友处弄一半斤好的旱烟。旱烟好的标准是烟硬（味烈浓），是头镰（茬），并且是饱施了人粪尿，在阳光强烈时，在旱烟的叶柄挨秆处的犄角，涂抹一点儿油菜籽油的。这种旱烟，味醇正醇香，父亲一搭口便能品尝出来。父亲身上装的香烟他不抽，只是招待人的。这叔开始并不抽烟，后开始抽便抽香烟。叔的味觉灵敏，没有多久，便搭口能品出香烟的品牌：金丝猴、大雁塔、宝成、羊群、哈德门、大前门、恒大……一品一个准。那天，大家凑了八种香烟，用白纸把印有品牌名的那截包住，让这叔品猜，打赌，赌注是一条硬盒大前门，这叔赢了。这叔还会品酒，西凤和城固特粬一闻便知，不用尝。“你爸还抽老旱烟不？那个斯大林烟斗还在吗？烟包还是你妈缝的角上带红絮的吗？还种旱烟吗？”“还抽还种，烟斗还在，烟包母亲做的全让烟斗挖烂了，现在用的是塑料袋。这东西多，好弄。烟斗和烟全装在塑料袋。逢老朋友马上拿出来夸耀……不过现在抽老旱烟的人不多了。我的几个老旱烟叔都殁了。”我说。“你那几个漂亮异常的指烟嘴还在吗？那个带荷花的我最喜欢，可惜的是让泥古丁的黑褐色给染的不太清鲜靓美了。当初您刚买回，我要留个纪念，您不给，还记得吗？老叔！”我又说。“早都撂了，由于身体原因，叔把烟酒都戒了。再说，现在的香烟，全都带过滤咀，用不上……你爸从农业局长的位置上退休后，叔接了你爸的班。你爸好，叔不好。你爸在位时，风清气正，不胡吃海喝。叔一上任，风气不正了，讲大吃大喝了。为了节省钱，这你知道，叔还是从困难处过来的人，也舍不得花钱。叔给农业局职工食堂的旁边和你爸当年上学隔神象一样，另隔了一间，为上面下来的人开小灶，并专门给灶上招聘了一个厨艺精湛的厨师。小灶办得很好，县上各级来人都要在我局安排就餐，不到县招待所去了。为此，有人把叔叫吃局长！大侄儿，叔实在有点冤。不这样搞不行，上边有许多人，好这一口。叔还干了一件违心造孽的事，专门给局里弄了一间麻将室，供一些人娱乐。那时有工作麻将那一说，不少人又好这一口，叔有看法，没办法，跟着跑了，又落了耍局长的骂名……”“大侄儿，叔这一生，没有大的建树，昏庸平淡，临退休，落了个坏名声，还落了个坏身体。你不知道，长期的吃喝使叔一身毛病，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好零部件，你看叔如今天天坚持锻炼呢！就这，保不齐还活不过你爸，说不定叔不久就要先你爸而走了……”叔的声音有点哽咽。我有点生气，又不好发作。真是又气又笑。“你爸好，叔不好，你爸八十老多了，还能行能走，能吃能睡。叔眼看行走不成了，好东西吃不成了，好觉睡不成了。你爸干了一生，落了个好名声，好身体；叔干了一生，落下两个骂名，一身疾病。好处是没犯错误，没受处分，平平安安退休了，时髦话叫：安全着陆。可叔这身体不安全，心里不舒坦呀！”“你爸好，叔不好，你爸好，叔不好……”这叔几乎要流眼泪了。我本来想说几句生气的话，见此状，把话咽下肚里。我再能说什么呢？因为我这叔的脸上写满了凄凉！作者简介 作者：袁炳纲，生于一九五五年，陕西省礼泉县昭陵镇坡北村人。一九七二年参加教育工作，执教于坡北初小。一九九六年调入原建陵教育组，二零一五年退休。小学高级教师，从小热爱文学，先后在《陕西日报》，《咸阳日报》，《秦都文艺》刊物，《西部网络文学》等平台上发表过作品。秦川文化持续关注，更多精彩资讯注：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，若有侵权请主动联系我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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