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宴之后，杯盘狼藉：蛋壳因何而碎？

这是思维补丁的第602篇文章很好听，单曲循环系列。头图为被租客围堵的蛋壳办公楼。（一）北京的夜晚已经降温至零下了。对于一部分年轻人而言，2020年的冬天格外寒冷，他们在996的疲惫之余，还要面对“房东换锁、断水断电、马上卷铺盖走人”的残酷。蛋壳“暴雷”之后，最令人唏嘘的一幕是昨天刷屏的那段视频：一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，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站在出租屋的墙角里，咆哮着和前来驱赶她的房东对峙。视频是不完整的，人们看不到双方理性沟通的过程，也无从知晓房东一行人到底开出了怎样的条件，将女孩激怒至此。房东一行人并没有被这样的阵势唬住，一个身形力量远胜于女孩的男人冷漠地说：“你想死去死就可以了，关我屁事啊！”女孩举起刀，嚷了一句：“我怕你们？我怕过谁啊！”这句话与其说是对房东的“威胁”，不如说是小姑娘在给自己壮胆。她深知在这个暴雷的故事里，自己就是最弱势的那一方，自己就是那承受雷击之人。类似的场面，近日正在数个城市的蛋壳公寓内上演。在蛋壳创始人兼CEO高靖被地方政府部门带走接受调查开始，蛋壳的危机传闻在坊间就已成了一个“公开的秘密”。进入11月，蛋壳资金链的断裂再也掩饰不住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数以百计的供应商，他们被蛋壳拖欠了几十万乃至数百万的货款、工程款，双方在蛋壳北京总部一度爆发了肢体冲突。随后，被“延发”房租的房东们开始反应过来，纷纷向蛋壳提出解约。在相当多的媒体报道中，很多房东坦言，只要能够及时止损，其实并不在乎损失一两个月的房租，但他们遇到的问题是：租客早已给蛋壳交满了一年的房租，很多人还剩七八个月的租期，甚至有很多刚刚交了一年租金的年轻人。“我明明真金白银地交满了一年租金，且有合同在手，你房东凭什么赶人？”一方面房东没有收到房租，一方面租户足额交过了房租，当租赁双方都无奈地接受了“蛋壳已陷流动性危机”这一事实后，这场游戏就变成了受害者之间的倾轧和厮杀。房东们和租户们纷纷抱团组建了属于自己的“维权群”，一方用尽手段赶走“白住自己房子”的租客，一方拼命捍卫“自己交过房租”的房子，反而是风暴中心的蛋壳双手一摊，只淡淡表示“蛋碎了，没钱。”（二）网络上很多人骂蛋壳把年轻人当韭菜割，卷钱跑路了。事实上，蛋壳的确没有跑路，它只是资金链断了。当然，稍懂企业经营的朋友可能明白，这种情况没比跑路强多少。很多人在追问，蛋壳的钱哪儿去了？那些骂蛋壳卷款跑路的朋友，真的是冤枉蛋壳了，蛋壳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“高明”。蛋壳的钱是被“烧光的”。房屋租赁是个古老的生意模式。无论蛋壳给自己披上如何高大上的科技外衣，本质上，蛋壳干的就是二房东的事。这个商业模式本身没有任何问题，租房本身存在巨大的刚需市场，而这个市场又因为多年来龙蛇混杂而满是用户痛点，无论是房东还是租客，都呼唤并欢迎一个高质量的中间方。蛋壳等长租公寓的出现，的确曾为租房市场带来一丝曙光，整洁、干净、装修一新拎包入住，还有管家服务的长租公寓，对传统房屋中介公司基本上是降维打击。但长租公寓在本质上仍属于重资产模式，房屋租金、装修和运营维护，都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。如何快速拓展市场，并收获资本青睐，是长租公寓运营者必须面对的天花板。蛋壳们的玩法是以亏本换规模，以规模筹建资金池，然后用池子里的钱砸出更大的规模。所以你能看到，“低买高卖”的生意本质在长租公寓身上变形了，蛋壳的模式变成了“高收低租，长收短付”。蛋壳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从房东手里收房，装修之后，以平价甚至低于市场的价格转租出去。而在租金收缴方面，蛋壳一次性收取租客一年的房租，但却按季度或每月付给房东租金，这其中的时间差，便形成了一个规模数百亿的资金池。2018年，长租公寓模式大火，热钱蜂拥而至。如果你是租房住，应该对2018年一线城市房租暴涨还留有印象。而这一波房租的非理性暴涨，幕后推手正是长租公寓们。那一年，北京出了这样一个奇葩的新闻：昌平天通苑一套120平米的三居室，房主的心理预期是7500/月，房子挂出去，蛋壳和自如两家公司开启了“拍卖式加价”，最终这套房子的月租金被蛋壳抬到了10800/月。在快速扩张的征程中，蛋壳将“二房东模式”生生玩成了“金融模式”。这就是当下无数年轻人被赶出房子还要继续还贷的“租金贷”：蛋壳要想尽快形成和扩大自己的资金池，规模是一方面，更重要的是形成租金的时间差。年轻人刚毕业没那么多钱一次性交整年房租，怎么办？没关系，蛋壳用打折、减免、返现等多种形式变相鼓励、诱导年轻人选择租金贷，“租金贷”不仅可以让你减免房租，还可以让你月付租金，但在更多时候，很多年轻人是被诱导签署了一份自己并不了解的贷款协议。同样是租房子，你选择租金贷模式一次性交一年租金，动辄立减2个月房租，这么大力度的优惠政策，别说是那些刚毕业不久的金融小白，就是超超这种久经案板的老韭菜，看到美股上市公司这么贴心地为你考虑，坦白讲我很难不心动。公开的数据显示，2017年至2019年，蛋壳公寓使用租金贷的租客占比分别高达91.3%、75.8%、67.9%。根据多家媒体的报道，很多租客直到银行发来还贷成功的短信，才知道所谓的月付，是蛋壳拿着自己的租房合同去申请了“租金贷”。而银行早已将一年的房租打给了蛋壳，这笔钱被他们再次加杠杆“烧掉”，以维持这个虚幻的商业模式。这样的烧钱方式，让蛋壳掌握的房源呈几何倍数增长。2015年，蛋壳以2000套房源起家，到2019年，这个数字暴增为43.8万套。与此同时，蛋壳的净利润连续三年录得净亏损，2017-2019年，蛋壳累计亏损高达50.79亿元。至此，蛋壳早已偏离了传统的商业模式，长租公寓行业事实上变成了一场资本驱动下的“内卷化产业陷阱”。即便没有疫情对蛋壳脆弱资金链的最后一击，这样的模式下，蛋壳也早已遍布裂痕。（三）蛋壳目前已陷入“死局”之中，除非突然能够出现一位接盘的“白衣骑士”。纵观这些年大热的商业模式，吃瓜群众常常都不好意思问“如何盈利”这句话，创业者和资方似乎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：钱融到手，先烧再说。但可惜，房屋本身并不是互联网产品，不是加个带宽，多写几行代码就能将成本覆盖住，每多一套房子，运营方就需要多付出一套房子的房租、装修和运营成本。即便有资本加持，长租公寓的商业模式也没能出现任何奇迹，尽管在资本进场高亢的号角声中，无数人曾表示“这次真的不一样”。历史上这句话曾反复被不同时代的淘金者提及，但很遗憾的是，故事的绝大多数结局，都呈现出惊人的相似性。上个月，马云在外滩金融峰会上发表了一篇著名的演讲，当着台下的一众领导，马老师毫不婉转地喊话：“其实监和管是两件事，我们现在管的能力很强，监的能力不够，好的创新不怕监管，但是怕昨天的方式去监管，我们不能用管理火车站的办法来管机场，不能用昨天的办法来管未来。”这话乍一听都很对，但唯一的问题是，今天的有太多太多的“火车站”，只是给领导的女秘书换了身空姐制服，然后就对监管层喊话说：嘿！请注意，我现在不叫火车站了，升级机场了，请马上配合升级下你们腐朽落后的监管思维模式。这里是思维补丁，谢谢你的阅读。【继续阅读】当一个无人在意的女孩，被虐待致死寻路中国：在剧变下的“魔幻”中寻找真实“川普主义”并不会因为拜登的当选而消散骂外卖小哥是“底层猪”的大学生，可能误会了自己的阶层位置大方县的老师很拮据，大方县的贫困生更贫困【作者简介】慧超，前媒体人、资深品牌公关顾问作家，已出版《这个世界不欠你》本文系网易新闻?网易号特色内容激励计划签约账号【思维补丁】原创内容，未经账号授权，禁止随意转载—End—若觉可读，欢迎推荐给朋友，甚幸！思维补丁只提供观点，不提供救赎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