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侠撒文|长山河畔桃花源

↑点上面[南湖文学]蓝字丨关注南湖文学宗旨：打造最纯净的文学平台、营造最温馨的精神家园。 渔村丁公堰纪略点击上方音频收听作者简介：阿侠， 原名王豪杰，70后，毕业于浙江师大中文系，浙江嘉兴美学学会会员，海宁作协，海宁王国维研究会，海宁评论家协会，海宁摄影家协会会员。有百余件作品在《星星诗刊》《北京文学》《诗歌月刊》等发表。 一宋词里有个词牌叫“渔家傲”，一个傲字，一头戴大圆稔帽、昂立船头、俊逸洒脱的渔夫形象呼之欲出；《水浒》里的浪里白条张顺、阮氏兄弟，都是捕鱼为业的好汉，如蛟龙潜水，彪悍强势，快意恩仇。可见能在水里营生，实在是一件很光彩的事。唐朝的张志和，写过一个家喻户晓的七律《渔歌子》，诗云：“西塞山前白鹭飞，桃花流水鳜鱼肥。青箬笠，绿蓑衣，斜风细雨不思归。” 这里的场景实在优美，世外桃源，这儿的渔夫，也不像正经人，哪里是谋生，分明是在人间仙境中纵情酣畅享受人生。其实，略通中国文化的都知道，他写的并非渔事，抒写的是诗人官场或情场的得意心情，这是成功人生的场景。唐代另一位诗人柳宗元诗作《江雪》，“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，独钓寒江雪。”人亦耳熟参详，这里描绘渔者，抒写的却是人生失意的境遇，短短五绝，聊聊数语，道尽人世孤寂和清冷，成为中国古代士大夫落寞抒怀之绝唱，其中也不乏蕴含道家隐退文化精髓。真是成也渔歌，败也渔歌，而这也终究是古代文人臆想中的渔者形象，浪漫而虚幻，在现实中并不存在。宋代的蔡肇，有过一首《寒江捕鱼图》：海门山头初日晴，西津渡口寒潮生。沙痕暗长岛屿没，但见渔舟纵复横。江烟漠漠飞鸥鹭，着底寒鱼冷难捕。霜中渔父扣舷歌，明月芦花不知处。这或许才是渔民的真实写照，“江烟漠漠飞鸥鹭，着底寒鱼冷难捕。霜中渔父扣舷歌，明月芦花不知处。”将严寒冬季，渔民谋生艰难，悲苦惘然的情形表达得非常传神。其实自秦始，沿续了二千多年的帝王时代，无论农民、山民、或渔民都是草民，莫不能摆脱专制集权的奴役，所谓“桃花流水鳜鱼肥”，“斜风细雨不思归”，“独钓寒江雪”，都只是集权阶层，以渔为乐以渔为隐的靡靡之音。真实的捕捞生活，只是苦难的不停重演，逼仄的不断轮回，如同这改朝换代，从来只换汤不换药。古诗文的作者常常是贵族文人或者官僚，其美化渔民生活，与叶公好龙隔岸观火无异，和仅仅为了活着而竭尽全力的谋生毫无关联。自古以来，既会种菜谋生又吟得一手好诗的只有两人，一是陶渊明，陶公看破红尘解甲归田采菊东篱；二是苏东坡，相传苏轼历乌台诗案后，以犯官身份贬黄州，朝廷停发奉禄，一家老小二十多口人的生计成了问题，苏轼在屋东的山坡上开辟了一块菜地，实实在在过上了耕读生活，官做到这个份上，竟不以为耻，还沾沾自喜，自号“东坡居士”，于是，一个潇洒脱俗文化巨人脱颖而出，此后，世人只知有东坡居士，而不知有苏轼。《寒江捕鱼图》的蔡肇，是苏轼旧交，在当时的诗坛不算大腕，笔者妄测，也许他以前干过渔夫，或者他的祖辈和父辈以渔为业，否则缘何写出这等接地气的诗文来，可见真正的艺术终究要来自生活后的切肤之感。 二海宁，浙北钱塘江畔重镇，江南泽国，鱼米之乡。史载早在新石器时代，距今约5000-6000年以前，即有先民在境内从事渔猎耕稼活动，定居生息。春秋时，今海宁硖石镇北部一带，即现在海昌街道段，称为槜李，地处吴越边境。秦时，传始皇帝南巡，望硖石山有帝气，大惊，遂发十万囚徒凿之，一分为二，即现在的东山和西山，称此地为“囚倦”，后讹传为由拳，今留存以由拳为名的道路和居民小区等。关于秦始皇改名由拳的往事，《水经注》、《搜神记》、《太平寰宇记》等均有记载。始皇帝因惊驾而发十万囚徒开凿硖石山，有史学家认为纯属诬陷栽赃，但始皇南巡过此地却是有据可考，基本可认定为史实，那么，他缘何要开凿硖石山呢？专家认为，无他，不过一疏浚水利的工程而已，现今硖石市河两涯山根犹露可佐证。看今天的硖川地图，市河贯通南北，穿过东、西两山间夹谷，南接洛塘河，北连长水塘，东接长山河，形成一个肥沃的水网，成就了一方灵气水土。古时政治清明时期，生活在这儿的人们傍山而居，临水为业，种田栽桑，捕鱼捉虾，安居乐业，就此而言，也算秦始皇为数不多的功德一件。地灵人杰，一方水土滋养一方人，这里孕育了顾况、李善良、张宗祥、徐志摩、蒋百里、史东山等对华夏文明作出巨大贡献，出类拨萃的人物，但更多的是默默无闻生活在这片土地、河面上的芸芸众生，他们的命运才是真实历史的写照。 三东西两山，临水而立，千年来流淌着一代霸主开山凿土的帝王之气，绵绵不绝。东山东麓的长山河边，有个叫丁公堰的渔村，明?潘廷章《硖川志》载：“丁公堰在东山下，宋淳熙中郡守赵善悉筑。旧有丁公桥、丁公庙，元末毁。”清末民初许葆翰《鹃湖百咏》诗云，“丁公桥庙荡然无，堰上人家背两湖，长谷小湖通一线，过塘春雨入三吴。”可见这地方自古以来就有风景和故事。现今，这儿住着世代以渔为业的百姓，这是海宁除钱塘江外的内陆，为数不多的渔村之一，它三面临水，呈半岛形，静静匍匐在东山脚下，水边围着一群木船，像一把硕大张开的折叠扇。从东山东麓沿长山河湿地公园东徐行，穿过桃花林，经过丁公堰桥，一个朴实、憨厚的小渔村赫然出现在眼前，这里能随处看到一些捕鱼的设施，破损的鱼网，船浆，或者锈迹斑斑的锚，躺在某棵大树下，墙角边。和现代城市相比，这里的房屋显得有些低矮和陈旧，大概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或之前建造的，屋子外围墙壁上，是整幅以蓝色为基调的儿童画，题材和水、鱼，乐居等有关。冬日的午后，透过暧暧的阳光，你会看到几个鹤发老太太，坐在角落里打盹，一堆精神抖擞红光满面老头儿围在一起麻将，不远处的健身器材边，几个黄发垂髫的娃儿在玩耍；猫和狗是必不可少的，猫都很肥胖慵懒，狗是最常见的是中华田园犬，蜷缩着躺在墙脚边，如果你戏踹它，他会微掀个眼缝，看到你并无恶意，便会友好的摆两下尾，然后继续闭眼休憩。中学时，读陶公的《桃花源记》，便对文中那种生存状态亘亘以怀，走进丁公堰的瞬间，我便被那种清新的气息所感动，这不就是陶公笔下桃花源的江南版么？这儿不是桃花源，却胜似桃花源。西方文明的核心价值观是自由的释放，这在理念上没毛病，但在实际操作中尺度很难把握，自由一旦过了头便是混乱和放纵，这让人类对西方文明既爱又恨。在这一点上中国人显得比较低调务实，在漫长帝王专制集权下，食不裹腹是常态，衣食无忧是理想，中国人习惯在无常中突围，找一个安宁去处，摒弃横流的欲望，恬淡生活，相守到老。相对东方，西方文明更像一个顽劣的孩子，有可爱的一面，但更多是生命不堪承载之轻。中国有句话叫“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”，需要告诫的不正是这种浮躁的世态么？眼前的丁公堰，不正是东方文明中知足常乐、安居乐业的一种直观表达，不也正是人类文明的一种理想生存状态么？一种文明的形成，必然有它艰难的诀择，沧海桑田后平和温润的生存状态背后，必然会有几代人作茧羽化般的堆积过程。丁公堰的背后，这片温润的蔚蓝色的后面，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故事？基于这种好奇，我开始无数次在长山河边游荡，在老墙边徘徊，在水边驻足，在人群中穿梭，春夏秋冬，风雨兼程，各种温度，各种气候，丁公堰始终保持了他温润的肤色。 四偶然机会，我认识了丁公堰资深老渔民，张宝良（化名）老人，86岁，赋闲在家已多年，他精神矍铄，看上去形象和其年龄并不相称。魅梧的身材，半白花发，黝黑及略带紫铜的肤色，执拗的诉说着作为渔民的过往人生，在与他絮絮叨叨的对话中，我对丁公堰的理解，逐渐从模糊走向通透。“现在回想小时候，最深切的记忆，就是睡着醒来时，总是被绑在船上，动弹不得，然后只好伏耳听河里的虫声，仰天数天上的星星，爸爸妈妈怕我掉到河里……”，宝良老人用苍老的颤音对我说。上世纪三十年代，宝良出生在一条渔船上，在他童年的记忆里，家就是船，船就是全部，衣食住行，玩耍的大部分区域都在船上，水、鱼、网这些对其它孩子来说很新奇的事物，于他而言，却是熟视无睹，掀不起半点波澜，童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能上岸，岸上的房屋，一花一草一木，对他来说，都充满了趣味。当时的渔民，岸上没有寸土片瓦，全部家当就是一条船。古话说，世界上三大苦，打铁，撑船，磨豆腐，撑船这个苦命就让张宝良遇上。“这或许就是命运吧！”老人眯着眼笑着说。渔民靠水吃水，凭几张渔网和小船，以捕捞为生，“晴天，满船鱼腥味；雨天，四面漏风雨。”，“一家人，一条船，一辈子。”这便是传说中渔民的真实写照。那个年代，生活条件艰苦，很多渔民家里兄弟姐妹又多，老人带小孩睡在船舱内，船舱分为上下两层，年轻人只能睡在船头或梢上，船上用一张“箩筐”遮挡，经常是外面下大雨，里面下小雨，甚至半夜一个翻身不当就会滚落水中，为了避免溺水事件发生，对于不习水性的孩子只能用绳拴在船上。宝良的爷爷早已过逝，两个哥哥，一个姐姐，加上父母和奶奶，住在一条不太大的渔船上，可想而知有多拥挤。但狭小的环境也让一家人养成了和谐相处、相依为命的生活模式。除了大哥，小时候被寄养在嫁到岸上的姑姑家，上了两年私塾，识得几个字，其它的孩子没上过学，都是文盲。有一次，他们的船在大运河里遇到了暴风雨，二哥那年十二岁，失足滑到了河里，再没有爬上来。旧社会农民不好过，打鱼生活也难讨，原先硖石一带的渔民散落在镇东南河、花园桥、塘桥等地，每一块水域都有“大当家的”控制，作为势力范围，渔民若要在该水域捕鱼，都要交纳保护费。若偷偷捕捞被发现，船底要被凿穿，船家也要断几根肋骨才能罢休。官府和大当家的都是串通一气的，所以报官也没用。保护费并不低，船要维护，一船老小的嘴要填上，所以一年到头能活下来已是不易，遇到洪涝灾难，鱼难捕不说，更是风尖浪口讨性命的营生了。女孩子到十三四岁以后，得赶紧嫁出去，好给弟妹们腾船板，对渔家的女孩来说能够嫁到岸上人家，就算是嫁入豪门了。男孩子等到十六岁后，有条件的父母要为孩子子打造一艘新船，对渔家人来说，打新船相当于岸上人家盖新房了。新船打好，吉时到了，老当家跪拜，少年郎，即未来船长，直立船头昂立，一应祭品俱全，爆竹蹿起，打船师傅一声吆喝，榔头下去，在船头的榫头处打上钉子，称为“钻管钉”，寓意和农家盖房“上梁”相仿，这便是“立船头”风俗。这标志着家有男子初长成，开始自立门户，之后，少年郎风里来雨里去，慢慢炼成古铜色的男子汉，然后开始渔民的一生，捕鱼，娶妻，育儿……宝良目睹父母背了一身债，将哥哥送上了一条新船；之后，又竭尽全力，给哥哥娶了媳妇。等到他长到十八岁时，父亲把“船长”的位置让给了他，但再也没有能力替他娶亲，无奈的他最后只得做了倒插门，嫁到了另一条船上。对渔家男子来说，这是很没面子的事，倒插门的开船出去，在小河浜里遇到两船相交，得主动避让，否则对方高喊一声“水猪头”，竹篙就戳上来了。说到这个，宝良老人的眼睛有点湿润，但之后，他又很快释怀了，恢复了憨厚的笑容，他把这个也归纳成命运。渔民因其行业的特殊性，于婚嫁丧葬等风俗上也跟岸上不同。婚嫁，以船为家，仪式都在船上展开，因贫穷，只好一切从简。结婚当天，新郎用船将新娘从娘家接来，迎至自家船上，船上竹棚披了红带子，掀开帘子，将人迎入船仓，便算将新人娶了。婚宴也简单处理，邻里亲戚将船傍于一处，宽裕的多傍几条，紧巴巴的少傍几条，船面铺上木板，形成较为开阔的场地，酒菜置于船头和中仓甲板，客人盘座吃喝谈笑庆贺。酒宴，旧时有“臓十样”和“方八样”。所谓臓十样是指富裕的渔家，甲板上排列十个荤菜，“臓”指主菜蹄膀；方八样档次略低，指八个菜，“方”指主菜方肉（方块状红烧酥肉）。其余菜品大致为炒肉皮、白斩鸡、茭白肉丝、韭菜炒蛋、干笋烧项肉（猪脖口肉，相对廉价）、咸肉茹菇、糖醋排骨等家常菜，不过，即使如此，也都至少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以后的排场了。旧时有“六碗四盆子，倒倒一盏子”的谚语，还有特困难的渔家，主菜外九个菜用一盆“韭菜”替代，寓意“九菜”，所谓的“宴席”其实只是个仪式，实则非常寒碜。旧时渔民过逝，是个无法收拾的难题。有点积余的人家会在附近买块地安葬逝者，无钱的渔民只好将逝者遗弃在河滩上。传闻塘桥边原机床厂附近一处河滩，成为一个尸骨安放点，很多棺木露天摆着，大部分仅席子裹了，直接摆于河摊上，正如古诗中“白骨露于野，千里无鸡鸣，生民百遗一，念之断人肠。”的凄惨景像。年长日久，这些河滩被称为“化人滩”，每当夜幕降临，时而有磷火游走河面，阴森恐怖，再辅于各种鬼故事，令人毛骨悚然，前些年，在一些滩涂发现了大量尸骸，被讹传为日寇屠杀埋尸地，这些深刻反映了旧时渔民的苦难生活。说到这儿，宝良老人又显得有些激动，心情难于平复，他反反复复的说着一件事，他的母亲死后用席子裹了按放在“化人摊”，脚踝裸露在外面，裸露了两个多月，直到一场大雨，洪水将尸体漂走。直到近现代，政府安置渔民定居于丁公堰，村人才得于在东山脚自由选择墓地，渔村的逝者有了安息之地。 五丁公堰作为渔村的历史，其实并不悠久，从雏形到建立，大约和共和国同步。原先的渔民散落在硖石（现海宁城关镇）东南河、花园桥、塘桥等河面区域，上世纪五十年代后，渔民的生活开始发生质的变化，但这种变化也不是扶摇直上，也和新生的时代一样，一路磕磕绊绊，逐步走上新的生活。五十年代初，历经民主改革、养鱼互助组、合作社等变迁；五十年代末，县政府将原有渔民汇聚，和原狮岭乡的渔业合并，成立养鱼场，规模比较大。一九六八年，狮岭乡正式组建丁公堰水产大队，政府将原有渔民集中落户丁公堰地块，建立社区，这是一个划时代的转折，上岸后的渔民变成居民，房顶取代了渔船的顶棚，白色墙体取代了渔船的桐油木板，落地铝合金窗台取代了渔船上透气小窗……，生活从摇摇晃晃走向了安稳。那一年，丁公堰社区为一百多户人家圆了上岸梦，部分渔民开始转业，为解决船民上岸后的生活保障问题，政府还研究出台就业方案，解决后顾之忧。硖川一带的渔民，彻底告别了船上人家的苦，说到这儿，宝良老人再次显得有些激动，不自禁的百感交集。居住环境也进行了多次改变。一九七八年，大队开始进行第二次渔民住宅改造，建造为两层联户住宅，资金全部由大队承担。一九九九年，进行第三次居民住宅改造，设计为四层联户公寓，每户面积达到140平方米，采用居民集资方式进行改造，社区居民全部住进了新房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始，伴随改革开放，农村经济开始复苏，各种养殖业兴起，丁公堰作为渔村，其原始单一的生产关系不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，村民们开始谋求其它出路，社区陆续开出了电镀厂、羊毛衫厂、针织衫厂、袜厂，不少人开始进厂，有的走上了新的创业路，继续靠打鱼为生的人越来越少。社区还先后组建了运输船队、拖拉机运输队，还创办了“零箍土”厂 （一种以芦苇为钢筋的水泥建材制品）、煤炉厂、五金厂、水泥袋厂等企业。渔村人经历了身份、角色、产业等多重转型，摆脱尴尬和阵痛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发展之路。从靠河吃饭到朝九晚五，上岸后，宝良老人的大儿媳，先后在电镀厂、服装厂等上班，学会了裁剪工作，和其它生产线上的工人一样，早上8点开始工作，拿着计件工资，直到退休。宝良的二儿子从一个普通渔民变成了后来的服装厂老板，上岸后，他打过临工，后来开了家运动服装厂，生意一度不错。不过说起身份，他依旧倔强的称自己为“专业渔民”。还是有很多居民，继续以捕鱼为生，张宝良就是其中的一个，“我没读过书，没有啥文化，捕鱼才是我最拿手的。”他说。多年来，渔民遵循自然法则，按照节气，观察天气出船打鱼，晚上10点多出门，第二天中午前赶回来，捕到的各类鱼虾拿到集市上卖。“多的时候，一天能卖2000多元。”老人笑呵呵的说，当然这不是重点，捕鱼的状态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，从“日暮乡关何处去，烟波江上使人愁。”谋生之困变成了当下“一尺鲈鱼新钓得，儿孙吹火获花中。”的闲适之趣。捕捞作为一种产业，已经被消解，这是一种从绝望到希望、野蛮到文明，从魔域到桃源的蜕变。三十余年又过去，当年的打鱼人已白发苍苍，都陆续上岸了；渔船也老了，历经几十年风吹日晒，变得残破不堪，看相和质量好点的几条船，被社区保留下来，作为“渔村记忆馆”的一部分。公元二零一九年十二月，社区内最后一批渔民填写了《内陆渔业船舶证书注销申请》，丁公堰作为渔村的历史彻底终结。 六每一艘船，都有一个船牌号，“浙海宁渔00852”，这是张宝良老人的船牌号，这块蓝底白字的船牌挂在老人家的客厅墙上，对他来说，这块船牌已经和他的生命融为一体，镶嵌在他苍厚古铜色的皮肤里，镶嵌在他八十余年风风雨雨的岁月里，永不磨灭。农历庚子年腊月，我在长山河边的湿地公园探梅，不觉穿过丁公桥，来到了渔村，这里的阳光温暖如初，梅花盛开如靥，遇到一位旧识，他说宝良几天前走了，老人吃好中饭墙角边晒太阳，头一歪就睡过去了，走得很平静。我匆匆来到他家，墙上那块蓝白相间的船牌边，多了一张古铜肤色老人慈祥的脸庞。生命无常，无论怎样突围，如何喧嚣，如何沉淀，终将走向寂静，正是历经沉淀后的寂静才显得更加恬淡和惬意，这种寂静不就是生命的常态？“墙角数枝梅，凌寒独自开，遥知不是雪，为有暗香来。”，这暗香不正是丁公堰新生的气息么？我的心情开始轻松起来，呼吸也顺畅起来，脑海中陶公的文字也渐渐清晰起来：晋太元中，武陵人捕鱼为业。缘溪行，忘路之远近。忽逢桃花林，夹岸数百步，中无杂树，芳草鲜美，落英缤纷，渔人甚异之，复前行，欲穷其林。林尽水源，便得一山，山有小口，仿佛若有光。便舍船，从口入。初极狭，才通人。复行数十步，豁然开朗。土地平旷，屋舍俨然，有良田、美池、桑竹之属。阡陌交通，鸡犬相闻。其中往来种作，男女衣着，悉如外人。黄发垂髫，并怡然自乐。……（注：文中张宝良老人名字为化名。）南湖文学文学总顾问：吴顺荣 责任编辑：青峰音乐总监：格格文字排版：汪垚卿 吴敏 页面制图：小鱼平台推广：李远鹏 编辑微信：nhzc991投稿邮箱：1097100585@qq.com真情温暖你我文学点亮人生微信：nhwx990长按左侧二维码关注